这天晚上,向天歌不到十点钟回到家里,防盗门上了横竖两道锁,谢真真还没回来。向天歌躺在客厅的沙发上,靠垫里飘出一股发霉的土味,向天歌有些恼火,男人的脸,女人的手,一点不假,他每天摸着黑进来,摸着黑上床睡觉,真不知道客厅已经脏成这般模样,至少个把月无人打扫。向天歌举着电视遥控器,不耐烦地一圈圈按着,哪个频道也看不上几分钟。十一点整,谢真真开门进来,不习惯地看着向天歌,问:“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想起回家了?”向天歌一看见谢真真那种刻薄的表情,原先准备好的耐心一下子灰飞烟灭,取而代之的是厌恶和烦躁,他打算放弃,不谈了,一直僵到婚姻自然解体,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心里一遍遍提醒他千万克制,不能急,这么心里颠来倒去了一会儿,向天歌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,就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饮料,说:“没事,想跟你说说咱们的事。”谢真真没好气地说:“还有什么好说的?该打的架打了,该生的气生了,该造的舆论也造了,该耗的功夫也耗了,还能说出什么花样来?”向天歌说:“谢真真,其实结婚这么多年,好离好散,何必这么跟仇人似的?”谢真真恨恨地说:“这种事,不是亲人,就是仇人,没有第三种形式。我就想问你,当年你怎么不这么张狂,怎么翅膀软的时候感情就没问题呢?那时你要是这么有志气,我放着那么多名门望族不嫁,干嘛非得给你们家扶贫去?”向天歌说:“谢真真,告诉你,咱俩的事,别又扯到我们家去。要说你也是懂道理、有知识的人,怎么像小市民似的死磨滥缠?”谢真真冷笑一声:“向天歌,依你的意思,被你始乱终弃了,给你铺垫到位了,看你喜新厌旧了,还得满脸微笑地十里相送?告诉你,我还就受了你封的这个小市民的头衔了,所以你别怨我没有涵养。”向天歌问:“谢真真,其实这件事拖下去,挺没意思的,你说呢?”谢真真说:“从你提出离婚那天起,我就做好了没意思的准备。噢,把我爸爸气病了,把我当只猴耍够了,想一走了之,嗬嗬,你也不想想,天底下的便宜能让你向天歌一个人都占了去?告诉你,让我不痛快的人也别想痛快。我还是原来的态度,不离。”向天歌说:“这样吧,你不就想抻着我看着我难受吗,干脆换一种让我难受的方法,在经济上由你提条件,给你找个平衡,对老人也好有个交代。”谢真真说:“那好,上次你不是说房子归我吗,我再要一百万存款,你如果答应,明天就去办手续。”向天歌说:“这不等于没说吗?我就是把自己卖了,也凑不出一百万呀。”谢真真说:“我知道你有小金库,说小金库都小瞧你了,是大金库,但是我不追究,也追究不出来,是你让我提条件的,提出来了,钱你不肯出,情你不肯退,那咱们还商量什么?”向天歌知道照这么纠缠下去,说到天亮也不会有结果,而且,这种交锋正是谢真真的强项。他心一横,说:“谢真真,不就是一个签名吗,你难不倒我,我能等满事实分居的年限,可那样对你有什么好?我是替你着想,你是女人呀,好年景也就还有这么几年,我告诉你,咱们的缘分已经尽了,如果再把和气伤了,我可就什么也不在乎了。”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把谢真真唬住了,她其实是个精明的人,原本想把艾小毛赶走后,寄望向天歌回心转意,不会轻易放弃这最后一块根据地,没想到向天歌心冷似铁,将艾小毛不辞而别的怨气都记在她的账上。谢真真死心了,她知道覆水难收,适可而止,争一争二不争三,超过承受极限,可能连一都拿不到。如果离婚,凭她的家庭,也不会找不到好归宿,何况她还不到四十岁,又没有孩子拖累,她气不忿的是向天歌竟敢过河拆桥,而且拆得这么麻利彻底,这么肆无忌惮,可是这会儿谈到这个份上,又不能无果而终,她心一横:“你说吧,能出多少?”向天歌等的就是这句话,谈判嘛,只要有价钱、有期限就能继续下去,但他还是以攻为守:“你听听,这像是十几年夫妻说的话吗,和在农贸市场讨价还价有什么区别?”谢真真说:“你这是贼喊捉贼,别把屎盆子都扣我头上,是你提出用钱了断的,那就你先开个价!”向天歌说:“那好,咱家的存款不是还有五十万吗,全部归你,另外,我再拿出五万块钱给你爸妈把卫生间重新装修一下,算是我这做姑爷的最后一点孝心。这个大数就是55万,我搬出去,总得再买套房子,还得装修,花多少钱,这个账你能算出来,你总不能把我赶尽杀绝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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